入伍




1961年7月下旬,我在唐山六中初中毕业,等待保送上本校高中的入学通知书时,又参加了唐山市兵役局夏季征召义务兵的体检。入学通知没到手,《应征公民入伍通知书》便由唐山六中派出所,送到了我的手中。我欣喜若狂,从小萌生当“八路军”的梦想,终于成为现实。我怀揣通知书,飞也似地一路小跑儿,奔向陶瓷公司,去向父亲报告喜讯……

1959年至1961年,是我国国民经济最困难的时期。由于苏联单方面撕毁协议,撤回援华专家,讨要我们“抗美援朝”欠下的债款,再加上国内受灾,天灾人祸给国民生活造成极大困苦,人们俗称这三年为“灾灾年”。另外,这些年也是蒋介石集团,叫嚣“反攻祖国大陆”最猖狂的时期。我的入伍,不仅受到父母及亲属的支持,而且也受到乡亲们的称赞,村生产队委会还破例让食堂管理员,给我家称了3市斤白薯面,让我们全家吃了顿黑面饺子。

按通知书要求,入伍新兵需8月2日在唐山师范学校报到。然而,天公不做美,连阴大雨从一号开始下,一会儿也没停歇。雨下得特别大,本是湿地的村舍,瞬间村内外便沟满壕平,土路满是没脚踝的泥泞,特别不好走!咋办?何况父亲只请了半天事假。

这时,1940年加入共产党的父亲问我:“效来,今天下这么大雨,我们家离报到地点有40多里地,是去还是不去?还是往后拖拖?”我从小是听着抗日民族英雄节振国“刀劈鬼子兵”和“抗日英雄三少年”等革命故事;念着新中国“人,一个人,两只手。”“天亮了,背着书包上学去。”《吃水不忘挖井人》的书本;读着唐山籍作家《小英雄雨来》(管桦著)、《夜奔盘山》(长正著)的书籍;看着新中国出版的红色书籍,如《红旗谱》《保定外围神八路》《太阳照在桑干河上》等长大成人的。我知道啥叫“精忠报国”“服从命令听指挥”,理解“党是妈,国是家!”于是,我没迟疑,就对父亲表态,说:“爸,您放心!军令如山,就是天上下尖刀子,我也要顶着锅去报到!”父亲听后满意地向我点了点头,随后,微笑着对我说:“好!那咱爷俩赶紧穿戴防雨设备,趁早走吧。”

于是,父亲悉心藏好我的“入伍通知书”,戴上凉帽,肩披雨布,挽起裤腿,穿双破旧的胶皮鞋,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儿。我呢?头戴凉帽,身披蓑衣,挽着裤腿儿,脚穿绑牢的布鞋,跟随在父亲的身后。

雨越下越大,砸在庄稼上劈叭乱响。有时,东南风也跟着凑热闹,裹挟着豆粒大的雨点儿,砸在脸上疼痛不已,时候不大脸似乎麻木了,失去了知觉……

我们爷俩顶风冒雨,从早上六点不到出发,在坑坑洼洼,泥泞满路(那时,只有老市区有硬化的路面),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行着,刹时汗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,把单薄、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。走到市内东编街,雨停了,路也好走了。太阳也终于露出了笑脸。当我们爷俩步入唐山师范学院报到时,早已开中午饭了。

父亲从帆布提包中,取出油纸包裹着的我的“入伍通知书”,递给了曾经在六中带我们这批新兵的中尉排长王凤生。王凤生亲切地拉着父亲的手,让登记官在花名册上给我注了册。随后,“兵站”工作人员拿着我的军装,把我带到洗漱室,催促我先把手脸脚洗干静,然后用毛巾蘸温水把我脱光衣服的身体擦洗后,换上了崭新的绿军装。王排长看后问我父亲:“刘师傅,你看小刘穿上军装多精神!”说罢,还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。父亲前、后、左、右地打量一番,笑着说:“王排长,效来穿上军装确实精神,就是军装大了点儿。”“刘师傅,这是最小的四号军装了。小刘才17岁,身体还在长,把裤腿儿和袖子往上卷两圈儿就好了。”父亲冲排长点了点头。是嘛,我应征体检时,身高只有1.54m,体重42kg,是队伍的排尾啊!

这时,兵站工作人员给我们爷俩打来两份饭菜——四个馒头二碗菜。饭毕,父亲把我的“入伍通知书”重新包裹藏好,作为军属证明;又把我换下的衣物装进手提包内;同时又从包内掏出三个煮熟的鸡蛋递给我,让我路上饿时吃。我接过鸡蛋,又赶紧(方言,快速的意思)塞进含辛茹苦,把我养大严父的提包之内。并催促父亲快去上班,千万别惦记我,我一定会当个好兵,把喜报早日寄回家的……